813 章:盱眙开市(首次互市的摩擦与妥协)(至元四十二年秋?盱眙互市点)
盱眙镇口的老槐树上,“南北通衢” 的杏黄幡子在秋风里舒展,幡角绣着暗纹 —— 左半是南宋的缠枝莲,右半是蒙古的卷草纹,接缝处用银线绣了个小小的 “和” 字。这是张诚(虎首堡汉吏)特意让人绣的,昨夜他带着三名工匠在帐里忙到三更,银线戳破了七次手指,血珠滴在 “和” 字上,倒添了几分鲜活。
市门两侧,宋商的茶担码得整整齐齐,茶篓上贴着 “建宁府北苑” 的红签;蒙古商队的皮毛堆成小山,每张羊皮都用红绳系着,绳结是蒙古的 “吉祥结”。张诚站在门内,望着对岸宋营的了望塔 —— 塔上的旗语正打给淮东军,他知道赵葵的人此刻定在数着入市的蒙古人。“都打起精神。” 他低声对左右说,“将军说了,第一笔买卖做砸了,往后就难了。”
辰时三刻,市锣响了三声,宋商李三郎(建宁茶商)第一个冲上前,捏起张蒙古羊毛翻来覆去地看。“这是掺了沙砾!” 他把羊毛往地上一摔,沙粒滚出来沾在布鞋上,“去年在扬州买的北地羊毛,哪有这么糙?” 卖羊毛的蒙古百户巴图(帖木儿的堂弟)顿时红了脸,他腰间的弯刀 “噌” 地抽出半寸:“南蛮子懂什么!这是草原的‘金沙毛’,暖过你们的丝绵!”
围观的宋商们哄笑起来:“怕是沙比毛多!” 巴图的亲随们立刻围上来,双方推搡着,茶篓被撞翻,茶叶撒了一地。张诚拨开人群,捡起那撮羊毛凑近鼻尖 —— 果然有河沙的腥气,是从淮河滩涂沾的。“按规矩来。” 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分量,“蒙古商队的羊毛,每斤抽税加三成。” 又转向李三郎,“你撞翻的茶篓,照价赔给货主。” 巴图还想争执,张诚忽然用蒙语说:“你带的货里,有五张羊皮是去年的陈货,要不要我当众验验?” 巴图的脸瞬间涨成紫茄子,终是把刀归了鞘。
未等羊毛争端平息,西边又吵了起来。南宋绸缎商王敬之(史弥远的远房表侄)捧着匹蜀锦,对着日头照:“这锦缎比样品薄了半分,定是偷工减料!” 他抖着锦缎,金线绣的凤凰尾巴竟掉了根线头,“蒙古人就用这等货来换我们的好茶?”
接话的是蒙古千户阿勒泰(阿古拉的副手),他抓起锦缎往地上一掼,马蹄踩过都没留痕迹:“薄才显金贵!你们的茶砖硬得能砸核桃,怎么不说?” 王敬之立刻喊冤:“那是压茶的老法子,防潮!” 张诚让人取来尺秤,量得锦缎果然短了三寸,又敲开茶砖 —— 内里确实紧实,却没掺沙土。“蜀锦短尺,罚没一匹入官。” 他指着官仓方向,“充作互市点的帐幔,让大家都看看‘短尺锦’。” 又对阿勒泰道:“茶砖若真有问题,下次不准那茶商入市。” 王敬之脸色发白,他知道这是敲山震虎 —— 史相打过招呼,不能让蒙古人抓住把柄。
张诚让人在市中搭起 “公估处”,乌木柜台后摆着杆特制的天平,秤杆两头各刻着 “南”“北” 二字。汉吏刘平(盱眙本地人,熟悉商道)与蒙古断事官塔木尔(巴图的叔伯)分坐两侧,天平的支点下垫着块青石板,石板上刻着 “平” 字 —— 取 “一碗水端平” 之意。
第一笔大宗交易是二十担茶叶换十匹北马,李三郎盯着塔木尔放的砝码:“这砝码比官制的重一钱!” 塔木尔冷笑:“你们的茶叶筐底垫了油纸,多算半斤!” 张诚让人取来官制砝码和空筐,果然都有猫腻。“各打五十大板。” 他命人重称,“茶叶去油纸,砝码按官制,少一两补一两。” 称完时,秤杆正好平在 “平” 字上方,刘平与塔木尔同时在账册上画押,一个用朱笔,一个用墨笔,墨迹交叠处,倒像个模糊的 “和” 字。
收税处的算盘打得噼啪响,张诚盯着账册上的数字:蒙古皮毛税银三百两,南宋茶锦税银二百八十两 —— 差二十两。他让人把巴图那批 “金沙毛” 的加征税银挪过来,正好补齐。“给和林的文书上,写‘南北税银相等’。” 他对记账吏说,“给临安的文书上,也写‘税银持平’。” 吏员不解:“为何不写实?” 张诚压低声音:“大汗要面子,宋帝要体面,我们夹在中间,就得让两边都觉得没吃亏。”
午后,他见税银中有块成色不足的银子,上面还刻着南宋的 “临安府” 印记,忽然笑了 —— 这定是史弥远的人混进来的,既想占便宜,又想留个念想。他让人把这银子熔了,重铸成两半,一半刻 “北”,一半刻 “南”,分存两边库房:“让他们知道,银子到了这儿,就没南北之分了。”
日头偏西时,市角的老磨坊后,南宋茶农陈老栓正往蒙古牧户帖木儿(与千户同名)的羊皮袋里塞茶籽:“这是‘早白尖’,种在淮河边准能活,收了茶,咱们再换。” 帖木儿则把袋羊粪往陈老栓的竹筐里倒:“这粪肥田,比草木灰强十倍,你家的麦子定能增产。” 两人没用秤,只凭手掂,陈老栓笑:“我信你这蒙古汉子的手准。” 帖木儿拍着胸脯:“南蛮子的茶,我信得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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