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龙的棋局
暮春的栎阳,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。渭水的薄冰早已消融,岸边的垂柳抽出嫩绿的枝条,在风中轻轻摇曳。然而,这座秦国都城的宁静之下,却暗流涌动。
甘龙站在相府的回廊上,望着庭院中那棵老槐树,眉头紧锁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在他花白的胡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,手中的玉圭被摩挲得光滑温润。
“老师,卫鞅那厮又立了大功。”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,是他的门生杜挚。杜挚手中捧着一卷竹简,脸上满是愤愤不平。“河西一战,秦军大胜,斩魏兵三千,收复了少梁城。如今栎阳城里,人人都在夸赞卫鞅用兵如神,说他是秦国的救星呢。”
甘龙缓缓转过身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。“救星?哼,一个魏国来的食客,不过打了一场小胜仗,就想爬到我们这些世代辅佐秦君的老臣头上了吗?”他接过竹简,上面是卫鞅请功的奏报,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意气风发。
杜挚凑近一步,低声道:“老师,卫鞅如今声望日隆,又深得君上信任,再这样下去,我们这些人恐怕就无立足之地了。”
甘龙抚摸着胡须,沉吟片刻。“他越是风光,就越容易招来猜忌。君上虽然信任他,但自古功高盖主者,鲜有善终。我们且耐心等待时机。”
几日后,栎阳街头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流言。起初只是在市井小巷中悄悄流传,说卫鞅在军中威望太高,士兵们只知有卫鞅,不知有君上。渐渐地,流言愈演愈烈,甚至有人说卫鞅暗中招兵买马,囤积粮草,想要谋反。
最先听到流言的是五羊皮馆的掌柜。这天清晨,他正在打扫门前的落叶,两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蹲在墙角嘀咕。
“听说了吗?左庶长这次打了胜仗,回来的时候,军队排得整整齐齐,比君上的仪仗还要威风呢。”
“何止啊,我表兄在军中当差,他说左庶长一声令下,士兵们个个奋勇向前,比听君上的命令还积极。这可不是好兆头啊。”
掌柜心里一惊,这些话要是传到君上耳朵里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他正想上前呵斥,却见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,匆匆离开了。
没过多久,类似的流言就在栎阳城里传开了。有人说卫鞅私藏了大量的战利品,准备招兵买马;有人说他和魏国暗中勾结,想里应外合灭掉秦国;甚至还有人说,卫鞅早就和军中将领串通好了,等时机成熟就会逼宫篡位。
这些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,搅得栎阳人心惶惶。一些原本就对卫鞅变法不满的旧贵族,更是趁机煽风点火,添油加醋地传播谣言,企图动摇孝公对卫鞅的信任。
景监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些流言,他心急如焚,立刻赶到卫鞅的府邸。
“左庶长,不好了!外面都在传您……传您想谋反啊!”景监气喘吁吁地说,脸上满是焦急。
卫鞅正在灯下研究兵法,闻言抬起头,脸上没有丝毫惊讶,反而异常平静。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您知道?”景监愣了一下,“那您还不快想想办法?这流言要是传到君上耳朵里,后果不堪设想啊!”
卫鞅放下手中的竹简,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。“流言止于智者。我卫鞅行得正坐得端,一心为国,何惧之有?”
“可君上他……”景监还想说什么,却被卫鞅打断了。
“君上不是昏庸之主,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蹊跷。”卫鞅的语气坚定,“我们现在要做的,不是去理会这些流言,而是继续推行新法,让秦国变得更加强大。只要国家强大了,这些无稽之谈自然会不攻自破。”
话虽如此,景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。他知道,君心难测,就算孝公再信任卫鞅,面对如此汹涌的流言,也难免会产生疑虑。
果然,没过多久,孝公就派人传来旨意,召卫鞅入宫。
接到旨意的那一刻,卫鞅的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。他虽然嘴上说相信孝公,但真要面对可能存在的猜忌,心里还是有些忐忑。他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衣冠,跟着传旨的内侍向宫中走去。
一路上,卫鞅看到宫中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不少,个个神色严肃,气氛显得格外凝重。他知道,这恐怕都是拜那些流言所赐。
来到孝公的书房,卫鞅看到孝公正坐在案前,手里拿着一卷竹简,神情平静,看不出丝毫异样。
“臣卫鞅,参见君上。”卫鞅躬身行礼。
孝公抬起头,放下手中的竹简,目光落在卫鞅身上。他的眼神深邃,像是能看透人心。卫鞅的心里更加紧张了,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。
两人沉默了片刻,书房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。卫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一声声,如同擂鼓。
就在卫鞅以为孝公要质问自己的时候,孝公却突然笑了起来。“卫鞅,你可知我为何召你前来?”
卫鞅定了定神,说道:“臣不知。但臣猜想,或许与近日城中流传的流言有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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