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一野同志自从那日陪我熬夜被我妈给教训了之后,这几天在家里乖张了不少。
别说出格的事不敢做了,甚至在我妈面前更是表现出一副听话的样子,他这样着实让我哭笑不得。
不过我也没有嘲笑他的资本,毕竟我手里带检讨写了一份又一份,还不知哪份能得到我老婆的肯定。
我从"深刻反省夜不归宿的错误"到"论家庭责任感的重要性",稿纸铺满书桌。
最离谱的是有篇检讨里,我把《孙子兵法》的三十六计都搬出来剖析自己的"战术失误",结果被老婆批注:"狡辩,重写!"
自从那天我们父子俩晚归回来看到客厅里的我妈和我老婆之后,我爸和我这几天的日子就没有好日子过。
她们倚着沙发,茶几上摆着我俩未接来电的手机,眼神交汇时那默契的冷笑,比演习时蓝军的包围圈还令人窒息。
现在我俩在客厅碰面,都忍不住互相对望一眼,无声传递着"同是天涯沦落人"的悲壮,而她们偶尔投来的眼刀,仍能让我们瞬间挺直脊背,大气都不敢出。
当我还在为如何能够改变这种现状而烦恼的时候,老顾竟然抛弃我跑去北京开会了。
那天清晨,我眼睁睁看着保姆把他熨烫平整的军装往行李箱里塞。
老顾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,目光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:“组织上临时通知的,会期一周。”
他指挥着扣行李箱拉链的动作快得像在战场上打包行囊,完全不顾我“爸你不能见死不救”的哀嚎。
老顾出门的瞬间,门外传来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,而客厅里我妈的咳嗽声适时响起,吓得我手机差点掉在地上。
这下可好,餐桌上只剩我对着一碟苦瓜炒蛋孤军奋战,老婆批改检讨的红笔在纸上划得比演习红线还刺眼。更要命的是家里那两个小坏蛋还举着玩具枪“审判”我:“爸爸犯错误了,奶奶和妈妈让我们监督爸爸。”
夜深人静时,我盯着老顾发来的消息,配图是北京街道的繁华,他站在人群里精神矍铄,消息框里却写着“家里就靠你了”。
气得我对着手机屏保上他的照片翻白眼,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,活像根孤零零的旗杆,在“敌军”包围的孤城里飘摇。
气了半天,我有些口渴,拿起杯子的我蹑手蹑脚地下楼,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
客厅的灯光昏黄,我妈戴着那副金属边框的老花镜,鼻尖几乎要贴上纸面,她的面容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。
听见脚步声,她头也不抬地说:"这么晚还不睡?"
我凑过去,一张皱巴巴的药品说明书赫然入目,边角还沾着水渍。"这是......"
话没说完,我妈已经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,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:"你爸新换的药,说是降血压的。"
她顿了顿,指尖在"不良反应"那栏轻轻摩挲,"可吃了两天,手臂上起了好些红疹子,他非说没事。"
我心里猛地一沉。
想起老顾临走前刻意把袖子扣到最上面那颗纽扣,当时还以为他是要保持军人仪态。
原来那些藏在袖口下的秘密,早就被我妈敏锐的目光捕获。
"不行就找医生给他看看。"我妈把说明书折好,小心翼翼放进药盒,"你爸那人,总觉得自己能扛过去......"
夜色漫过窗台,药盒上的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。
我突然想起射击馆那晚,他强撑着的背影和掩饰疼痛的笑容。
原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,这位永远挺拔如松的将军,也在被岁月悄悄"攻城掠地"。
而我妈此刻盯着药盒的模样,就像在战场上排查敌情般专注。她守护的,是属于她一个人的"战略要地"。
此刻我突然明白了我们偶尔的叛逆,为何让我妈她们这样生气。
那些我们以为无伤大雅的任性,在她们眼里,都是对自己最珍视之人健康与安危的漠视。
就像老顾总把伤痛藏在笔挺的军装下,用一句“老毛病不碍事”轻描淡写;而我也学着他的样子,把焦虑和恐惧锁进深夜的书房。
可她们偏偏有双最敏锐的眼睛,能从衬衫领口的褶皱、欲言又止的神态里,精准捕捉到所有逞强背后的脆弱。
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,我妈将药盒收进抽屉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。她转身时,鬓角的白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
那一瞬间,我忽然读懂了她深夜守候的疲惫、厉声训斥背后的心疼,原来她们真正生气的,从来不是我们的晚归或固执。
而是害怕来不及抓住那些正在溜走的健康,害怕我们重蹈覆辙,在逞强中弄丢了自己。
这份藏在唠叨与眼刀里的深情,恰似老顾传授战术时的严苛,看似不近人情,实则是最深沉的牵挂。
我起身走到我妈身边,地板的凉意透过拖鞋渗进脚心,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热意。从她身后轻轻环住那不再挺拔的肩背,指尖触到的棉质睡衣下,骨骼的轮廓比记忆中更嶙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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