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雨骑驴入玄门 第550章 福祸相倚

前山村是个隐在山里的小村落。

村里的人，祖祖辈辈生活在村子里，日子过得虽清苦，却也平静。

后来，朝廷要打仗，四处抓人服兵役。

外头的世道乱了。

前山村因地处偏僻，兼之山路难行，县城里的衙差懒得多跑山路，前山村因此躲过一劫，没被官府祸害。

本以为，日子还能继续平静过下去，谁料想，一夕之间，前山村遭遇飞来横祸。

兵匪兵匪，一群逃兵犹如下山土匪，趁着夜深人静，偷袭了毫无防备的村子。

看家护院的狗，在夜色里放声狂吠。

刚叫了两声，便被一箭射中身子，倒在血泊中。

一扇扇房门被踹开，熟睡中的村民刚被惊醒，便看到迎面而来的锋利长刀。

转眼之间，前山村便打破了一贯的平静。

从梦中惊醒的村民，只穿着单薄的内衣，哆哆嗦嗦被驱赶出屋子，聚集到村中空地......

“前山村一百一十七条人命啊，一百一十七条！全死了，全死了！先杀青壮，若有反抗的，就砍断手脚，受尽折磨而死......再杀老弱......最后杀妇孺......”

“那帮畜生不是人，他们不是人！他们连刚出生三个月的婴儿也不放过！”

“孩子娘抱着孩子，跪在地上求他们，可他们......他们......”

似是想起惨不忍睹的画面，老村长的冤魂明显激动起来，那略显混浊的双眼，也渐渐变得赤红。

那时，他已被一刀割断脖子，无力地倒在地上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。

在他之后，那帮灭绝人性的家伙，挑中了村西头老刘家刚生了孩子的小儿媳。

惊惶失措的孩子娘，抱着怀中婴儿，跪在地上拼命磕头。

脑袋砸在冻得邦硬的土地上，磕得砰砰作响。

唉，那刘家小儿媳妄想着恶人能开恩，能放过她的孩子，可结果呢？

恶人中那个领头的，慢条斯理举起一把长弓，对着磕头求饶的母子俩瞄了半晌。

“嗖”的一声，一箭射出，将那对母子钉在了一起！

一箭穿心！

他眼睁睁看着，中了箭的刘家小儿媳抱着孩子，仰面倒在地上，挣扎几息后便没了动静。

老村长两眼圆睁，喉间嗬嗬数声，也没了声息。

他死了。

死不瞑目！

他要问，前山村这些村民，做错了什么？

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山里，老老实实，本本分分。

他们忙时种田，闲时打猎，从没拖欠过朝廷的赋税——每年缴纳粮食还有布匹时，还是他带着村里的青壮劳力，肩扛手提，亲自送到县城衙门去。

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，可老天为何要降祸前山村？

一夕之间，满村皆灭！

他临死之前，满心的悲愤。

“我不明白，不明白......”老村长的冤魂双目泛红，鬼声幽幽，“......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，要落到如此结局？”

“老天无眼！上苍不公！”

细雨盯着年老冤魂越来越红的双眼，突然探手入怀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。

眼前这个年老冤魂，有变成厉鬼的潜质。

等他双目完全赤红，神智全失时，便会化成厉鬼。

化成厉鬼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
失了神智的厉鬼，会忘却前尘旧事，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字——“杀”！

若真化成厉鬼，那她就不得不收了他。

哎，前山村这些冤魂们挺可怜的，她也不忍心看到他们横死之后，还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。

还是画一道清魂符，让这个快要失去神智的年老冤魂，重新恢复神智好了。

细雨俯身，开始画符。

手中毛笔不停，她嘴也没闲着。

“嘿，你这老村长，你还怨起了老天无眼，上苍不公？”

“人人都想祈求老天护佑，可老天就一个。天下人那么多，都靠它护佑，它不得累死？”

“要我说，与其求老天护佑，还不如靠自己！”

“比方说，你们村——你们久居前山村，村中日子安宁平静。”

“安宁日子过久了，便忘了居安思危。”

“外头世道乱了，满村人却无一人想到，外头乱了会不会殃及村中！”

“有道是，福祸相倚！你们在村里日子过得平静，是福。可当逃兵闯进村中时，满村人却毫无防备，那便是祸了。”

金光闪过，清魂符成。

细雨拎起清心符，指尖一晃，燃着的符纸便朝那年老冤魂飞去。

眨眼之间，符纸燃烧殆尽，青烟没入年老冤魂的眉间，与虚影融为一体。

年老冤魂身子一僵，慢慢垂下脑袋。

待他再次抬起头时，原本泛红的双目，已恢复正常。

“小道长的意思是......我们村里的横祸，原本可以避免？”

细雨摸摸下巴。

“也许吧，若是你们早点想到，外头乱了，山里也不一定太平，早早做好防备，也许结局会不一样。”

老村长的冤魂怔怔地看着她。

细雨一摊手，”你自己说的，你们村子平时也进山打猎......”

忙时种田，闲时打猎，前山村的青壮劳力，应该身体还行。

若是早有防备，每到夜间便安排人员在村中巡逻，也许那些逃兵一进村，便会被发现。

结局也许会不一样。

就算仍有村人会遇害，但绝不会落得满村皆屠的下场。

“那帮逃兵也不过三十来个人，你们村子一百来号人，若早有准备，一对一干不了，三个人合力杀一个，能不能行？”

生死关头，还分什么老弱妇孺？

不想死，就得咬牙顶上。

细雨一通叭叭，年老冤魂默默听着。

听着听着，他满是血污的脸上，浮现出后悔，哀伤的神情。

“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......是老朽错了，是老朽害了村子......”

“唉，你这老头！”细雨摇摇头，“世上没有后悔药，事已至此，你也别多思多想了......反正，想再多也没有用。”

细雨耸耸肩。

“你说了半天，还没说你们村里的人，为何死后都化成了鬼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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