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样?
怎么会不一样呢?
分明该是一样的。
余幼嘉分明就已经观测到了一丝他的本性......
“我从前以为认识的是你,所以愿意接受你的瑕疵。”
余幼嘉略略吸了半口气,后知后觉,自己的唇间有些血腥气。
她想看一眼帐外的天色,可直到最后,那片天,仍被青纱遮掩,模糊不清。
谁会相信一个连姓名都是今日才知道的人呢?
或许,或许有人罢。
可余幼嘉够理性,眼里绝容不得沙子。
余幼嘉缓声道:
“可是你从一开始就欺瞒于我。”
不是真的,从头到脚,一切都不是真的。
她今日第一次,才认识这个人。
又怎么能和他成婚,更别提说什么正夫妾室呢?
余幼嘉用力扯开他抱紧自己的手,一字一顿,稳声问道:
“我只问你一件事——
为什么不早说呢?”
为什么,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在面前,两人见面时,就能说,可他为什么,总是没有开口呢?
寄奴的手被甩开,又一次,又一次。
他,连同往昔的金屋与誓言,一同跌落,破碎于地。
他垂首伏地,鬓发散乱,瞧不清面容,却可见狼狈的要命。
寄奴似乎在恍惚,又恍惚在确定什么,喃喃问道:
“所以,不会有什么金屋了,对吧?”
应当,也不会再有那些海誓山盟了......
对吧?
余幼嘉深吸一口气:
“那是给‘周利贞’的。”
寄奴怔愣了片刻,旋即,再次捂脸,颤抖着大笑起来:
“好,好好好,余幼嘉,你可真专情!”
“可你再记着周利贞,他也活不过来的......”
“你不是一直问我他的归处吗?”
“他死了!他早早就死了!”
“他分明是初次见我,却在得知我是被皇帝追杀时,说什么‘苍生甚苦,上卿若活着,能比我救更多的人’,他穿着我的官服,被人砍死在了雪地里......”
“这天底下,没有人比他更蠢笨了,你再爱他,那团肉糜也早早被运回京城,成了权贵的餐食......”
寄奴一字一顿,言明所恨:
“你今日敢背弃允诺我的誓言,你一定会如誓言中那样——”
“我不怕。”
余幼嘉比他还要淡然:
“我记着,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......但,我不怕。”
“誓言只在相爱时作数,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,对吧?”
寄奴颤抖的大笑,终于,还是停了。
他没有办法,他已经竭尽所能,却仍然没能挽回一个注定要负心的人。
除却,除却那一个法子.......
余幼嘉深吸了一口气,最后看了他一眼,终于还是丢下一句‘你好自为之’,选择转身离开。
只是,她刚刚走了两步,甚至没出青纱帐,却又一次,听到了身后之人的声音。
而这一次的声音,比余幼嘉睁眼至今,所听过任何的言语加起来都要惊悚。
那声音说——
“你不是余幼嘉。”
“我知道你是谁。”
余幼嘉猛地顿住步,可背后那道声音,却仍在继续开口:
“我来此地十年,虽不常见你,可你从前,确没有这番搅弄风雨,封城自立的本事。”
“你不肯与周利贞生孩子,但不生孩子却可以。”
“你二度下重誓的那一晚,你说你记得前世......”
“所以,我知道你是谁。”
若有似无的言语萦绕在余幼嘉的后脊,余幼嘉几乎是呆立当场,细细密密,泛起一身寒意。
那声音的主人自后向前,轻之又轻的环住了她的腰身:
“你是,一只附着在这副躯壳上的孤魂野鬼。”
“你开过慧,死时的年纪比这副躯体要大一些,你还有些身份,料理过不少大事,所以处事不惊。”
“有很多人爱过你,但你很薄情,永远只居上而下的看着别人讨好你,再施舍一些怜悯之意......”
“不是前朝,前朝比本朝还要民风不化,不给女子生机,也不会是本朝,因为本朝有身份的女子,几乎都在近几十年才被昏聩的老皇帝册封,甚至没有死去......”
那声音垂首,缓缓凑到余幼嘉的耳边,他的吐息仍然很轻:
“你不是从‘前’来的,你是从‘后’来的。”
“所以,你才会熬精糖,你才会用葡萄酿酒。”
“这些,从前可没有过。”
他抱她这回没有抱的很紧,可言语之中,却有一种隐隐的志在必得之意。
他仍然不肯放弃,为此,无论是什么法子,都要为自己拼搏一次。
正如,当年他逃出谢家之后,以身撞皇帝仪驾,以死给自己博取一条直通万人之上的路。
生,他就一定有办法让皇帝,让那些朝臣,让【人】听他的话,他会是上卿。
死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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