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呼其名,大难临头。
五郎连滚带爬跳下武库之时,余幼嘉已从县衙后院的井中打了水,简单擦拭完脸上身上的血迹。
五郎生怕阿姐怪罪,在余幼嘉没开口之前,便连忙说道:
“没偷懒!没偷懒!”
“按照阿姐原先的吩咐,早些时候已经在娘子军的掩护下,去了趟周家,又将城中粮行剩余的粮食都收敛掩藏了起来,回来后还仔细问询了昨日伤患的姓名籍贯......”
五郎和报贯口似的报了一长串,方才歇了口气:
“一点都没偷懒!”
余幼嘉微微点了点头,又似想起什么,问道:
“表哥离开周家后,周家情境如何?家中是否还有一位较为年长,被旁人称作八叔的老者,与一个肤色黝黑的昆仑奴?”
八叔于城外截杀时便忠义非常,昨日纷乱想来也不会走,既表哥来余家时没有带上他们,想来是留在了周家。
如今如何,该是得问问的。
五郎一愣,下意识回道:
“我只见到了一位老者,他同我说周家因前几次被劫掠,早早封了门窗铺面,此次受灾不重,但我却没见过什么昆仑奴.......”
不,好像也是见过的。
不过不是今日,而是.....从前。
他当时,似乎还想过,那个人长得很像是平阳王,只是过于黑了一些。
如今想来,肤色黑,似乎也是昆仑奴的标记之一?
五郎有些欲言又止,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可有可无的事情说出来。
恰在此时,又有一个容貌恬静的美妇手捧衣物,从武库上下来,恭敬对余幼嘉福身行礼,打断了姐弟的交谈:
“女郎君,刚刚立冬说您身上都是血迹,奴家特来送身干净的衣裳来。”
“武库难寻觅布匹,只能用从前的衣裳改,望女郎君不要见怪。”
这声音打断了五郎的思绪。
余幼嘉正为身上黏腻的血渍难受,闻言不免为这些女眷们的体贴感到熨称:
“多谢。”
那容貌恬静的美妇捂唇偷笑,帮着整理余幼嘉的衣襟。
五郎下意识转过头去,耳边只能听到那美妇含糊的声音:
“女郎君同妾身说什么谢?要谢也是该我们谢您的收留......”
“若非要谢,我们也只求能多多见到女郎君......以慰心安......”
余幼嘉的声音适时响起:
“当然,总归往后城内也没几个人。”
“行了,快些回去罢,外头冷,你的手冻得厉害,贴在我身上怪冷的.....”
五郎越听,耳朵捂得越紧。
直到余幼嘉几下换完衣服,又嘱咐美妇点几个人去城门口,绕到五郎面前才发现不对:
“你发什么愣?如今到你了,随我走一趟。”
语毕,余幼嘉抬脚便走。
而五郎一路小跑跟随,却不掩面色迷茫:
“阿姐,我怎么觉得想给你当妾室的人好似越来越多了,不会有朝一日,这些人能从崇安排到平阳吧......”
不会吧,不会吧......
当真,不会吧?
余幼嘉毫不犹豫,往五郎头顶狠揍一下:
“你一天到晚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?”
“这群女子本就命苦,多关心我几句,你又怎还编排人家?”
仁者,见仁见智。
五郎暗道是自己多想,顿时面露愧疚,正要告罪,却见余幼嘉已经收了手上的力道,若无其事道:
“况且,我若是要纳妾,妾室怎么可能只排到平阳?起码也得到京都才对嘛。”
平阳就隔了数个县城,但京都,那可是隔了千里!
五郎:“......”
话糙理不糙,但这话未免也太糙了些。
但,又令人无法反驳。
五郎吸了吸鼻子,埋头跟在余幼嘉身后苦记,记了半天,碰巧一个抬头,瞧见阿姐唇角那微不可查的弧度,却又愣住了:
“阿姐今日很高兴?”
昨日的阿姐,可十足十的凝重威严......
不,不只是昨日,分明早些时候,看着还有些让人不敢靠近,可出去一趟,却又似乎和缓许多。
五郎以为阿姐会回答今日有何收获,可万万没想到,余幼嘉听到他的话,只稍稍顿步一息,便道:
“有人回来了。”
两姐弟一前一后的走,脚步踩在雪地之上,咯吱咯吱的响。
五郎全以为是自己没有听仔细,漏掉什么,于是又问了一遍:
“阿姐说什么?”
余幼嘉这回停住了步子,回身直勾勾看向五郎的双眼,一字一顿道:
“有人回来了。”
“刚刚我在城门口,与那些意图带着搜刮来的钱财逃窜的官兵以及亲眷搏斗,将他们一一斩杀。”
“按理来说,他们越死,城内的人,只会越来越少,可偏偏,有人回来了。”
余幼嘉的欣喜,不在于搜刮的那些金银财宝,而在于,人。
张三一家三口的出现,于她来说,才是那一场厮杀最好的战利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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