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挤满了接孩子的人,自行车铃和家长的招呼声搅成一团热烘烘的气浪。
罗爱月背着小书包,踮着脚在人群里张望,小皮鞋在水泥地上蹭出细碎的声响。
当看清站在树影里的人不是爸爸时,他嘴角的笑垮下来,像颗刚摘下来就蔫了的樱桃。
“姥姥,今天怎么不是爸爸来了?”
他仰起小脸,声音里裹着点没藏住的失望。
宋小草刚想弯腰揉他的头发,小家伙的眼神却“唰”地亮了,像突然被点燃的小灯笼。
罗爱月猛地挣开姥姥的手,小短腿“噔噔噔”往前冲,目光死死黏在不远处。
胡好月正站在雕花铁门边,米白色的宽檐草帽遮住半张脸,露出的下颌线精致得像画出来的,身上那件湖蓝色连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珍珠,风一吹就轻轻晃,像把月光裁成了片。
“妈妈!”
这声喊响亮得像放了个小炮仗,周围的喧闹都被劈开一道缝。
骑自行车的阿姨停了车,拎着菜篮的奶奶探过头,连门卫大爷都从传达室里探了探脑袋。
罗爱月跑得书包带都歪了,小脸上泛着红,却特意挺了挺胸脯,眼睛亮晶晶地扫过那些望过来的目光。
看,这是我的妈妈,最好看的妈妈,她今天来接我了。
小小的他有些得意得挺了挺胸。
胡好月弯下腰时,裙摆扫过地面的落叶,带起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。
她伸手把儿子跑乱的衣领理好,指尖的指甲油是透亮的裸粉色,和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相衬得刚好。
“慢点跑,摔着怎么办?”
“臭小子,不喜欢姥姥了?”
宋小草跟上来,故意板着脸拍了拍他的屁股,手里的布袋子晃了晃,露出里面刚买的新鲜苹果。
罗爱月立刻扑过去抱住姥姥的腿,小奶音甜得发腻:“喜欢!最喜欢姥姥了!”
可眼睛还是黏在妈妈身上,看她草帽下的碎发被风吹到脸颊边,看她抬手拢头发时露出的细白手腕,那上面戴着的银镯子,比学校里老师的手链好看一百倍。
“行了,别说话了,快走。”
胡好月摘下帽子扇了扇,额角沁出的薄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,“这天够呛,回去再说。”
她往路边走时,湖蓝色的裙摆像朵移动的云,在满是汗味和菜香的人群里格外扎眼。
周围的妈妈们大多穿着朴素,尽管家庭条件不错,可这要是跟胡好月这一身穿着比起来,那就是天壤之别了。
她们手里拎着塑料袋,而她踩着细带凉鞋,步子轻得像踩在棉花上,连拎包的姿势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雅致。
罗爱月牵着她的手,小皮鞋踩得“哒哒”响,故意把背挺得更直了。
他知道,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里,有羡慕,有好奇,而这些,都是妈妈给的。
风卷着热浪扑过来,他却觉得,牵着妈妈的手,连空气都香了几分。
现在心里哪里还想着爸爸,只希望每天妈妈都来接他。
罗有谅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院角的老槐树影里,罗守月蹲在墙根下,尾巴随着动作一甩一甩,嘴里叼着根细竹枝,正全神贯注地逗弄着脚边那只灰扑扑的小耗子。
耗子被她堵在砖缝里,支棱着胡须吱吱叫,她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鼻尖上沾着点泥土也不在意。
黄舒琅坐在台阶上,手撑着下巴看得起劲。
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“啪啪啪”的拍门声,像石子砸在心上,她“腾”地蹦起来,膝盖撞到石阶沿也顾不上揉。
“快!守月,快变回来!”
她声音发紧,手忙脚乱地去拉罗守月,“你姥来接你了!”
话音刚落,墙根下那团小小的赤棕色影子忽然晃了晃,绒毛褪去,身形拉长,转瞬间就变成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娃。
罗守月还攥着那根竹枝,脸上的雀跃没来得及褪,被黄舒琅一把拽起来,裙角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。
“鞋!你的鞋!”
黄舒琅压低声音,指着地上的小布鞋,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。
她自己的裤脚还卷着,露出的脚踝上沾着泥点,是刚才帮着堵耗子洞蹭的。
慌忙把鞋穿好,罗守月眨巴着眼睛:“舒琅姐,我还没抓住它呢……”
“别管耗子了!”
黄舒琅推了她一把,往屋里指,“快进去擦把脸!”
说着深吸口气,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角,硬着头皮往门边挪。
门闩刚拉开,胡好月的身影就堵在门口,湖蓝色的裙摆扫过门槛,带着股清凌凌的栀子花香。
她目光淡淡扫过来,落在黄舒琅发红的耳尖上:“守月呢?”
“在……在屋里呢!”
夭寿了,怎么是主人。
黄舒琅攥着门把的手沁出细汗,指尖都在发颤。
她飞快地瞥了眼屋里,见罗守月正背对着门口擦脸,心里才稍稍松了点,可一想到刚才那只被追得乱窜的耗子,又提心吊胆起来。
要是让胡好月知道她带守月玩这个,准得挨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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