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域青河镇的晨雾还未散尽,卖早点的王婶刚支起油锅,就见前街的张铁匠突然扑通跪在青石板上,脑门磕得咚咚响:"命归终律,命归终律......"
"老张头疯了?"王婶手里的锅铲当啷落地。
她抬头,这才发现整条街的人都在跪,菜摊老板把萝卜往地上一扔,裁缝铺的赵娘子扯着围裙角,连刚会走路的小娃都被娘抱着,奶声奶气跟着念。
晨钟似有似无地飘着,王婶后颈发凉——这钟响从寅时就开始了,她起夜时听着像庙里的铜钟,可青河镇方圆二十里哪有庙?
同一时刻,西域荒漠的断墙残垣间,老驼队的马夫阿铁正蹲在废庙前啃干馍。
石佛的眼睛突然滚下两行泪,浑浊的液体在灰扑扑的石面上蜿蜒,阿铁凑近一瞧,那泪痕竟拼出四个血字:"顺命者生"。
他手里的干馍"啪"地掉在沙地上,喉咙发紧——这尊破庙他走商十年,石佛的脸早被风沙磨得模糊,哪来的泪?
"雪姐!"赖瑶踹开竹舍木门时,赖雪正跪在蒲团上,指尖沾着朱砂在羊皮卷上画命纹。
案头的青铜灯盏被风掀得摇晃,照见她额角细密的汗珠。"北域三镇、西域七处废庙,全出怪事。"赖瑶把怀里的传讯玉符往桌上一摔,"玉符里的画面我看了,那些人跪得比见了真仙还虔诚,可他们连自己为啥跪都不知道!"
赖雪的笔锋猛地一顿,朱砂在羊皮卷上晕开个血点。
她盯着卷上歪扭的命纹——本应杂乱的气数线竟诡异地整齐,像被谁用尺子量着画的。"是命终钟的残魂。"她指尖发抖,"它在学人。"
"学人?"紫菱抱着星盘从后窗跃进来,发梢还沾着夜露。
星盘表面浮着暗紫色波纹,像被搅浑的潭水,"我用星钥追了半宿钟鸣轨迹,它不再强压人心,反而......"她顿了顿,星盘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,"反而让人'自愿信奉'。
就像我们'逆命'用信念传播,它现在偷学这套,要靠集体信念重铸神格。"
赖瑶抄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砸,被一道虚光拦住。
碎碑虚影不知何时立在墙角,啃着半块红薯:"急什么?
它学得快,可学得蠢。"他歪头指向赖瑶怀里的传讯玉符,"你刚说西域石像流泪?
让我看看。"
赖瑶把玉符往他跟前一递,虚影的手指穿过玉符,却在虚空中勾勒出石像的轮廓。"看这泪痕。"他指尖点在石像下颌,"太齐整了。
真人心碎的泪是乱的,能把衣襟洇成地图;它倒好,跟拿毛笔画的似的。"虚影突然笑出声,红薯皮簌簌往下掉,"它以为'信念'是口号,可咱'逆命'的信念是啥?
是不服,是被抽走道胎时咬碎的牙,是被改了命格还攥紧的拳头——这些,它学不会。"
赖雪的眼睛突然亮了:"你是说......"
"对。"虚影把红薯核往地上一扔,"以彼之道还施彼身。
雪丫头,你用'命律归元阵'的残式,在重灾区布'信念诱饵阵'。
弄些刻着'逆命'的石碑,别派人守,造个信仰真空。"他转向紫菱,"菱丫头,用星钥残辉在夜空画'伪神启',引那残魂把力量往一处聚。"最后看向赖瑶,嘴角咧到耳根,"瑶丫头最皮实,带几个嘴快的,混进北域的'顺命堂'。
等他们搞仪式时,你就喊——'光喊口号没用,得有人带头反!
'记着,要喊得委屈点,像被压了十年的苦主。"
赖瑶眼睛一亮:"这是要它把咱们的'火种'当模板,结果烧了自己?"
"聪明。"虚影打了个响指,"它不是要学'集体信奉'么?
咱们就给它个带引信的。"
三日后,北域顺命堂的香火气熏得人发晕。
赖瑶混在人群里,头顶包着灰布头巾,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炊饼——这是她跟街角老妇换的,说是"顺命信徒"的信物。
供台上的铜钟开始鸣响,领诵的黄衣道士举起拂尘:"命归终律,顺命者生——"
"光喊没用!"赖瑶突然往前一扑,炊饼"啪"地砸在供桌上,"我男人被抽了道胎,求你们帮忙讨公道,你们就只会念这个?"她扯开头巾,露出额角青肿——这是出发前特意让紫菱用星力变的,"要真顺命能活,我男人怎么躺床上起不来?"
台下霎时安静。
几个原本跪得虔诚的妇人抬头,眼里闪过动摇。
黄衣道士的脸涨得通红,挥着拂尘要让人拖她出去。
赖瑶趁机拔高声音:"你们信命终钟?
那它敢不敢让我男人站起来?
敢不敢让被改了命格的娃娃考中秀才?"她的声音混着钟声撞向梁上,"要不敢——这命,老子偏不认!"
"轰"地一声,台下炸开议论。
有人小声嘀咕"我家小子也被改了命格",有妇人攥紧怀里的娃低声哭,连那黄衣道士的拂尘都抖了三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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