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影“啵”地一声消散在空气中,只留下淡淡的腥甜气味。
真正的王永年,此刻才带着一丝茫然和深重的疲惫,缓缓从门边立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。他脸色苍白,那只星瞳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,显然刚才被伪人压制替代的过程,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都造成了不小的负担。
“永年!”九儿连忙上前扶住他,心有余悸。
于仲闻却并未放松警惕,目光如电,猛地又转向了九儿!他突兀地问九儿:“李姑娘,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?气味甚是清雅。”
九儿一愣,下意识回答:“是…是青莲县特产的‘月影兰’……”她话音未落,只见站在一旁的邢锋(伪人),竟然下意识地、极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鼻子!这个动作极其自然,完全是嗅闻气味的本能反应!
做完这个动作,邢锋(伪人)自己也是一怔,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,随即立刻用手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对着众人讪笑道:“咳……瞧我这记性,都忘了鼻子闻不到味了,还瞎闻什么……” 他试图用自嘲掩饰,但那瞬间流露出的嗅闻本能和随之而来的刻意掩饰,在于仲闻这等洞察入微的人眼中,如同黑夜里的灯火般刺眼!
“邢捕头,”于仲闻的声音如同寒潭落石,冰冷而清晰,“你,也是伪人!”
邢锋(伪人)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,眼神瞬间变得怨毒而混乱,身体也开始剧烈扭曲灰化:“老匹夫!你……”
灰影尚未完全成型,隔壁走廊传来脚步声。真正的邢锋揉着惺忪睡眼,打着哈欠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和不耐烦:“吵什么吵?茅厕那地方又闷又热,老子不小心靠着墙睡着了……嗯?你们看我干嘛?” 他这副睡眼惺忪、毫无防备、甚至带着点起床气的真实模样,与刚才那个试图“扮演”却露出马脚的伪人判若云泥!
堂内一片死寂,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于仲闻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,示意众人收起兵器,缓缓坐下,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后怕:“诸位见谅。方才惊险,实非得已。本官也是在王少侠描述交易鼻根之状时,才忽然想起一本古籍残卷所载:‘六根之中,鼻嗅通爱。非仅辨气,实牵情志。’”
他看着惊魂未定的王永年和邢锋,沉声解释道:“鼻根,不仅仅掌管嗅觉。它更是我们感知外界气息、产生情感**的重要门户。人在闻香识臭之时,那种细微的、由内而外的感官愉悦或厌恶,会自然流露于情志,影响我们待人接物的细微神态。比如,闻到花香会不自觉地舒展眉头,嗅到恶臭会本能地蹙鼻屏息……这些反应,根植于肉身本能,是‘扮演’最难模仿的部分!”
他指着邢锋(真人)此刻那副睡眼惺忪、毫无表情波动的脸:“真正的邢捕头,失去鼻根后,对任何气味都再无感知。他闻到九儿姑娘的月影兰香,内心不会起丝毫波澜,脸上自然也不会有任何‘嗅闻’或‘愉悦’的流露,只会是如今日这般,一片空白,或是因其他事(如被打扰睡眠)而流露真实的不耐。”
他又看向王永年:“同理,真正的王少侠,失去鼻根,面对任何气味刺激,都不会再有丝毫本能的身体反应(如抽动鼻子)。方才那伪人邢锋,正是败露在它那刻入骨髓的、对气味的本能反应上!即使它记得‘我闻不到’,但‘嗅闻’这个动作本身,是身体面对气味刺激时最原始、最难以抑制的反射!同样,伪人王少侠,败露在对自身关键记忆的模糊上,因为伪人只能获取交易时或之前的部分记忆,对交易后发生的重要关联事件,若无明确‘灌输’,则难以完美复刻!”
于仲闻的目光扫过众人,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锐利:“这就是‘鼻根’缺失带来的、最致命的‘扮演’破绽!它们拿走了我们的嗅觉,却也留下了无法掩饰的情志空洞和本能残留!记住,越是刻意强调‘我闻不到’,越可能在细微处流露出对气味的本能渴望或反应!这,就是撕开伪人画皮的第一把利刃!”
真相如同惊雷,在众人心中炸响。王永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失去气息感知的鼻梁,邢锋也沉默地握紧了拳头。伪人的恐怖,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具体,但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致命的裂口。
于仲闻站起身,目光决然:“王少侠,邢捕头!你们的‘缺陷’,如今反成了我们破局的关键!计划不变,但需更加周密!我们不仅要预设‘记忆破绽’,更要利用好这‘鼻根之失’带来的情志空白!这一次,定要将那无梦鬼楼,连根拔起!”
琴州东市,人潮涌动,恰逢集市最热闹的时辰。贩夫走卒的吆喝、讨价还价的喧闹、孩童的嬉笑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背景音。然而,在这喧嚣的表象之下,一股无形的暗流正在涌动。
州衙的精干衙役、邢锋亲自挑选的心腹捕快,皆已换上便服,如同水滴融入人海,悄然布控在无梦楼四周的要道和制高点。他们的目光,如同无形的丝线,紧紧缠绕着无梦楼那扇朱漆大门。九儿隐于街角一处茶肆二楼,通神印悬于掌心,散发出微不可查的温润光芒,她的全部心神,都锁定在即将从楼内走出的人影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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